究竟是谁?
虚空中的那道声音却越来越大,隐隐的崩溃和绝望,连她的胸腔都共同震颤起来。
“烟烟……沈烟烟!!求你……”
她捂住了头,记不起是谁的声音,只觉得整颗脑袋和躯壳像被锤子不断敲下一根根长钉,她的灵魂都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。
她的唇角尝到了海水一样的咸苦,她哭了吗?
她忍不住抚摸自己的眼睑,眼尾却没有半点湿润。可她确定那就是泪水,那么的灼热,有着海水所没有的温度——
所以,是谁的眼泪?
那道声音仍在这空白的世界里回荡,越来越激烈,几乎快要唤醒她所有丢失的情感。仿佛有谁是那么强烈地需要着她。她忽然不想消失了。
她想弄明白那道声音是谁的,于是忍不住回了头,朝岸边走去。
……
雾已经彻底消散,雪落在大地上,很快化水无痕。从空中俯视,可以看见一圈圈蔓延散开的木枝,犹如古树根繁密蜿蜒的长长根系。
只可惜如今接近三分之二的木须,已经变得焦黑枯萎,毫无生气。
木须环绕的中心是虚卧于地的少女,闭目不醒,像陷入一场深眠。
头颅朝肩侧微歪,身体虚软无力,凭借着男人的手臂支撑着才不至于滑落在地。
“沈烟烟!!!”
那双长长的睫毛抖了抖,却在不知第几声的呼唤后,终于缓慢掀开了眼皮。
沈烟烟缓缓挪动目光,最先清晰映入她视野中的,是一双悲怆的黑瞳。
里面的情感太过浓烈,几乎让人感到窒息。沈遽薄唇紧抿,浓黑的锋眉拧成死结,眼底盛满沉郁的偏执、晦暗,有着她读不懂的疯狂。
如果她死了,他就让整个世界给她陪葬。
她似乎在哪里也见过,似乎是在她上一次死亡时,他也露出过这样的神情。
少女的表情却接近淡漠,双眼中缺失情感一样空白、平淡。像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。又或者他是谁,都并不重要。
她静静地观察他。
男人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,额角隐见青筋蜿蜒,眼眶赤红,攥着她手臂的手劲很大。
他看起来很凶,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受到一股极致的痛苦和恐惧?
冷空气中只剩下沈遽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喘息。他忍不住手臂勒紧,将沈烟烟死死揽入怀中。
“嗬、嗬……”
沈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妹妹,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环在胸膛里,揉进骨头和血液中。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冷硬,却又在明显地颤抖。
“……你怎么……怎么敢……你难道想再死一次吗……”
就差一点,他就又一次要失去她了。
沈遽搂得很紧,像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,生怕对方在眼皮底下消失。
这次落在少女肌肤上的液体,却让她感到了冰凉,沈烟烟打了个激灵,又很轻地眨了下眼皮。
她像冻得太厉害的人终于渐渐知觉复苏,在炙热的拥抱里才重新感受到人的体温。
她终于想起了他是谁,也想起了他对于她的意义。
“哥哥……?”
沈烟烟呆滞地伏在沈遽的肩头,视线越过兄长的肩膀,看到一片蓝色的血液。像一滩海水,浸泡着连体女异形者惨白的尸首。
关于前后的记忆,才一点点拼凑起来。
现实和虚幻的记忆,在沉睡时的颅内已经融为了一体。如今又被清醒过来的她慢慢拆解、分离,并试图重新认知和理解。
可虚虚实实,什么是真,什么又是假?
沈遽眼中压下几分潮红,喉咙沙哑得厉害,将妹妹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怀里扣,低沉地回应她:“哥哥在这里。”
幻象和真实之间,她终于迈过了那条线。
所有的真实感在缓慢回笼。随即如潮水漫上意识和理智的,是刚才不断回荡在耳边的那三个字,沈烟烟。她伏在沈遽的怀中,瞳孔渐渐放大。
“你、刚才……叫我什么……?”
“小烟。”沈遽轻柔地捧起妹妹的脸,四目相对,压抑沉郁的黑瞳笼罩着小小的迷惘的人儿,他疲惫而平静道:
“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,你是沈烟烟。”
是他唯一的亲妹妹,也是他唯一深爱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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